“第二人3折，第三四人零元”“500元抵1500元”……6月15日，记者点开皇家加勒比国际游轮网站，首页“618”促销海报映入眼帘。搜索从国内港口出发的航线，最近的是7月17日从上海至长崎的“海洋光谱号”。“就要复航了么？”记者拨通了客服咨询电话，得到的答复却是邮轮至今仍然停航，通兑航次尚且待定，客服建议记者预订日期靠后的船票。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给邮轮业带来了沉重打击。短时间内，疫情对邮轮业的影响似乎难见终局。对于年初计划在中国市场上开疆扩土的邮轮公司来说，无异于遭遇了一场劫难。是坚守至疫情云开雾散之时，还是重塑自身涅槃而生？近日，记者采访了几位邮轮行业业内人士，了解“渡劫期”的邮轮行业动态——
防疫措施不足、合作机制不够……
疫情放大行业不足
“公司自1月29日停航以来，已无收入来源，但每月仍需支付各项变动、固定成本以及各项经营管理费用，数额巨大，以保证公司及邮轮的基本运转，经营和资金链均面临巨大压力。”星旅远洋邮轮公司负责人在电话中告诉记者，星旅远洋邮轮公司旗下邮轮“鼓浪屿”号于2019年9月底在厦门邮轮母港首航，主要运营厦门、深圳、上海母港出发的日本、越南等国际邮轮航线。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邮轮行业在全球停摆。“鼓浪屿”号邮轮自1月29日停航，截至6月1日已取消27个航次，影响游客4.7万余人。
“一直向往海上巡游，可以无拘无束地吃喝玩乐，再顺带去日本玩一趟就更完美了。”一位网友表示，他和新婚妻子放弃了原本计划的海上蜜月之旅。“亲朋好友都说不安全，现在就算能坐邮轮也不敢去啊！”他坦言，以前没有体验过邮轮，但关于疫情期间邮轮的新闻报道让他心有余悸。
据了解，受疫情影响，全球邮轮产业链遭受巨大损失，截至4月底，各邮轮公司已宣布取消近260个中国始发的航次，根据初步估算，邮轮港口收入损失就超过2.6亿元人民币，与邮轮产业链相关的船舶供应等相关服务业也承受了巨大的损失。
中国交通运输协会邮轮游艇分会（CCYIA）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郑炜航对记者说，疫情按下了邮轮业的“暂停键”，也暴露出邮轮行业存在的一些不足。一是一直以来，邮轮对蠕动性传染病和埃博拉病毒防控充分，但部分邮轮对呼吸道传染病的防疫设施措施不足、反应缓慢，还需进一步完善；二是母港城市、目的地港城市针对邮轮执行的国际法规尚未统一，还需要多个国际组织进一步沟通与合作。“鉴于国际邮轮的航行特点，需要出发港、目的港有效对接，不是说一个港口做好了就行，大家好才是真正好。”
“邮轮、港口的硬件设施已经发展到新高度，但是对卫生安全的关注还没有达到相应的水平。”上海国际航运研究中心航运中心建设研究所所长金嘉晨说，以往我们更多的关注点在邮轮本身的卫生防疫、应急处置上，对于船港联动、共同应对突发事件方面还做得不够。目前，全国沿海共有13个邮轮母港，并且还有多个港口提出建设国际邮轮母港的目标。这次疫情提醒我们，要成为邮轮母港，除了拥有码头接待能力之外，必须要有相应的安全措施和应急处置能力，以及有效的船港联动机制。
在处置“歌诗达·赛琳娜号”和“歌诗达·威尼斯号”邮轮停靠过程中，天津港、深圳港与地方政府密切配合，应急处置措施得力，受到了国际社会的高度肯定。“疫情中，中国港口的表现，为中国取得邮轮规则话语权的机会，后续可能会有邮轮规则的中国方案。”交通运输部水运科学研究院研究员谢燮认为，我国要加快相关法规标准的制定修订工作，目前我国邮轮相关产业没有单独立法方案，可以在《海关法》《旅游法》《海上交通安全法》《国际海运条例》等专门法条中增加相关公共安全管理内容。在运营管理层面，可以以此次疫情为契机，成立我国母港邮轮的自治性“班轮联盟”，就市场进出规则、运营产品标准、船票销售规则等核心要素进行共治共管，在不违反国际航运基本规则以及我国反垄断竞争法等规制前提下，成立临时性或固定式磋商机制或社团组织，从集体利益角度出发，就我国邮轮运营、航线分配、产品优化、公共安全、应急管理等涉及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关键问题进行充分论证与博弈，形成中国邮轮市场发展的解决方案。
更严格的健康筛查、隔离区负压控制、自助餐改分餐……
标准升级重建游客信心
中国邮轮旅游经济自2006年起步，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全球邮轮旅游发展最快的地区，邮轮旅游从起步到井喷曾经历经了“黄金十年”，增幅年均超过30％，已成长为全球最大的邮轮新兴市场，以及全球第二大的邮轮客源国。“三年前我曾经预测，邮轮业将会在2021年迎来下一个‘黄金十年’，今天这个判断仍然成立，但时间会推迟三年。我认为，2021至2023年将是全球邮轮业的复苏期，此后，中国、全球邮轮业仍会快速发展。”郑炜航说，当前，最重要的是让游客充分了解邮轮的安全设施和应对传染病的应急保障措施，重拾游客对邮轮旅游的信心。
当前，CCYIA正在与全球邮轮航港旅游界联手开展“邮轮安心行动”，通过各种方式、各种渠道让游客和社会大众了解邮轮，消除旅客的担心。4月22日，“邮轮卫生安全”在线论坛举办，9位来自邮轮、港口、疾控中心、行业协会的专家多地“连麦”，从邮轮事件的启示、邮轮如何防止病毒在船上的传播、邮轮的通风空调系统和空间如何阻截病毒的传播、码头的防控措施和危机应急措施以及疫情对邮轮业的冲击和后续展望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超过万名观众参与其中，聆听和观看了这场干货满满的邮轮卫生安全“云论坛”。CCYIA还联合有关邮轮公司，将尽快发布邮轮防疫白皮书，由医疗专家、检疫专家提供指导，由邮轮公司提供內容，协助构建科学、实用的国际邮轮针对三类传染病的风险评估方法及应急响应程序。目前，各大邮轮公司均已制定了《邮轮新冠疫情防控措施》，以升级邮轮公共卫生管控措施。
有业内人士认为，相对于新游客的谨慎态度，有过邮轮体验的人可能更容易接受疫情之后的邮轮出行。范薇从事过多年海乘工作，她向记者描述了邮轮的内部环境，“虽然这里是个相对比较封闭的系统，但并不是如人们想像中那样形同KTV、剧场的环境，其内部结构虽然达不到医院隔离标准，但邮轮通风设施的造价、先进程度远远高于酒店、商场等陆地上的公共场所。”
上海国际邮轮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梅俊青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邮轮本身已经具备良好的卫生防疫设施，比如“海洋光谱号”“海洋量子号”“海洋航行者号”等邮轮目前都可以做到100%“新风”进入、100%“旧风”排出，空气不在客房之间循环。船上也具备足够的隔离区域，通过舱房和走廊之间的负压控制，可避免隔离区域空气流通到走廊。隔离室均安装了HEPA高效过滤系统，可过滤掉99.9%的0.1微米病毒。
今年4月，“鼓浪屿”号在舟山船厂完成坞修改造，安全防疫设施得以升级，并在区域相对独立的8层甲板尾部设立12间自然通风条件良好的阳台房为隔离区舱房，隔离区舱房、卫生间独立送风、排风，并安装了两套热成体温探测系统。另外，还对日常酒店、免税商场进行了改造升级，以提升游客体验。星旅远洋邮轮副总经理梁一舟说，对于传染病，邮轮有一整套应对体系，远比外界想象中安全。“我们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所作的种种努力，都是为了切断病毒传播途径，杜绝疫情发生的可能。”据了解，“鼓浪屿”号至今保持“零感染、零疑似”。
据业内人士分析，加强船员、游客健康管理等措施将成为今后邮轮常态化卫生管理方式。疫情过后，邮轮行业或将迎来一系列重大变革——更严格的消毒措施、更先进的换气系统、自助餐或将被改成分餐制……这既是邮轮公司必须为疫情作出的改变和提升，也是为再次赢得游客信任的必要措施。
膨胀金、订金翻倍、以老带新……
各种促销手段聚拢人气
“好多人说不敢坐邮轮了，等疫情过去，如果赶上优惠的价格，我肯定还要再上船玩玩。”近日，网友加加太阳在微博上晒出了去年夏天的旅行照片——画面中的她正依靠在透明的船舷边，背后是蔚蓝色一望无际的大海。很多邮轮“真爱粉”表示，如果今年底、明年初，邮轮公司推出优惠力度相当大的票价，他们一定会去预订船票。
据海外邮轮公司公布的数据显示，明年和后年的邮轮预订涨幅令人意外。中国邮轮市场是否也会在疫情后迎来报复性消费呢？记者就此话题采访了邮轮旅行达人南星，她认为中国邮轮消费群体相当理智，不大容易被各种活动的噱头所吸引，更看重真实的性价比。基于国情和消费习惯，邮轮公司在中国市场的促销活动可能还会考虑其他因素。
“今年四五月起，各邮轮公司在中国市场推出如‘膨胀金’‘500元抵1500元’等活动，以往是比较少见的。”南星任职邮轮公司高管多年，对国内邮轮消费市场了解颇深。她介绍，与现在相比，十年前邮轮刚进入中国市场的票价持平甚至更高，算上这十年间的通货膨胀率，邮轮票价实际上是一直走低的趋势。例如MAC、皇家加勒比、歌士达等市场定位为大众豪华型的邮轮票价，都是这个情况。而类似“海洋光谱号”这样的新船，近年来价格比较坚挺，几乎很少参加尾仓甩卖活动。另外，中国邮轮消费群体习惯订当年的船票，像国外那样明后两年船期预订大幅增长的现象并未在中国市场出现。
范薇认为，有过邮轮工作经验或是乘坐过邮轮的老客户对邮轮上的健康安全问题更有信心，更容易被优惠活动吸引。这种情况下，一旦邮轮复航，挖掘老客户，以老带新的优惠活动可能更有利于邮轮市场的预热。
“报复性消费出现可能性很低。”梅俊青认为，由于今年邮轮出行受到抑制，明年邮轮需求叠加今年改签到明年的游客，应该会有较大幅度地增长。但邮轮旅游产品有其特殊性，至少需要2—3个月进行预售，然后根据销售情况再行启动，复航后出现大规模消费增长的可能性不大。梅俊青建议，邮轮复航的前几个航次可以考虑做公益游，邀请为抗击疫情作出巨大贡献的医护、公安、社区、交通、国际口岸等一线防疫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免费体验，消除社会各界的误解，传播邮轮高科技的品质。另外，目前各大邮轮公司纷纷准备返回邮轮母港，在确保充分安全的前提下，可举行邮轮开放日活动，组织部分市民亲身体验邮轮安全设施，全面了解各种应急手段。“人们对邮轮的抵触情绪不会是长期现象，疫情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运营，人们的疑虑就会逐渐打消。”梅俊青说。
丰富邮轮旅游产品供给、开放“无目的地游”……
培育“邮轮就是目的地”理念
“周五上船驶向公海，周六在海上看日出，休闲娱乐，周日返回。”这种在香港影视剧中常常出现的公海休闲方式就是“无目的地游”。“无目的地游”航线是指邮轮自始发港出发后不停靠任何其他港口，仅在海上巡游后返回始发港的航线，可满足企业休闲商旅以及私人聚会等多样性的消费需求。今年5月，交通运输部印发《关于推进海南三亚等邮轮港口海上游航线试点的意见》，启动了海南邮轮港口中资方便旗邮轮无目的地航线试点，并指导海南省制定印发了《海南邮轮港口海上游航线试点实施方案》。6月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提出加快三亚向国际邮轮母港发展，支持建设邮轮旅游试验区，吸引国际邮轮注册。
“邮轮业何时全面复苏？这要看疫情的发展态势，今年夏天可能会部分恢复，但秋冬以后可能又会进入低潮期。”谢燮说，除了从三亚出发的中资非五星红旗无目的地航线，建议长江内河游轮纳入复工复产的范围内。在他看来，内河游轮复航，是彰显中国防疫成效和中国制度优越性的重要一环，意义重大。他建议相关管理部门认真评估内河游轮的复航诉求，在全面评估防疫风险的前提下，尽快让符合条件的游轮公司复航。“可以采取逐步开放、半舱运营、区段试点、只允许中国游客的方式先行先试，逐步放开长江三峡内河游轮的运营。”谢燮表示。
“这十几年国内游客往往只在意邮轮停靠哪个港口哪个城市，可以游览哪个景点，只把邮轮当成豪华交通工具，普遍忽略了邮轮本身具有的休闲度假娱乐功能，‘邮轮就是旅游度假目的地’的理念还要加大力度培养。”郑炜航说，此次海南邮轮无目的地航线试点就符合“邮轮就是目的地”的理念，事实上，如今邮轮本身的硬件、软件设施都已得到不断提升和丰富，“不靠岸，只将邮轮作为目的地”的玩法也符合游客休闲、娱乐、度假的需求。
“内河游轮旅游在欧洲很发达，服务品质也很高。我国邮轮企业可以考虑立足本土，做好国内沿海游、无目的地航线的运营，还可以将长江游轮与沿海相关联，创新旅游项目。在能力培养上可以借鉴国外先进的经验、标准，为广大游客提供高品质的服务。”金嘉晨建议。
